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調查員筆記 20250503 (2)

其實我完全理解和子,畢竟我們倆的進度都領先了大家。而一旦到達7,看着滿地的石像們,我不禁感到背後一陣惡寒。很顯然,三上知道些什麼,關鍵應該就是她懷中筆記本電腦裏的那份“病歷”。

三上花了很久才平靜下來。彷彿是做了漫長的心理建設一樣,她開口道“我翻譯的確實不是病例,但說實話,我也不知道自己翻譯的是什麼。”,說着便向大家展示屏幕上的文檔【Unaussprechlichen Kulten】。

“無名祭祀之書。”

不等三上開口,我念出來。
“沒錯,這是一本通篇胡言亂語的邪教書。我根本不理解爲什麼所長一直催促我將它翻譯出來。”三上委屈地說。“實際的書在所長室隔壁圖書室的保險箱里。”她又補充說。
我不禁啞然。無論是細菌污染、病毒感染甚至室聲光投毒我都有考慮過,但是倘若說室邪教祭祀的話……
“這也太離譜了!”石川醫生搶先說道。

“和子倒不覺得離譜哦!”剛剛還血脈賁張的美少女已經冷靜下來思考起來,“畢竟,超時代的科技和黑魔法本來就沒什麼區別不是麼?”
然而當超時代指的是1906年如同扉頁上所記載的日期這樣的話,那麼我還是願意稱之爲離譜。儘管如此,我並沒有提出異議,忠實地擋在三上面前。
“總而言之,我們現在向圖書館出發吧,至少能收集到如何緩解石化症狀的資料就好。”雖然我的下顎一點也不痛,但是看着休息室一地的石像,我還是提議道。

衆人紛紛贊同,於是馬和和子走在前面,我在中間,三上則堅持自己要走在最後,跟暴力偵探保持最遠的距離。石川醫生和三上並排地走着,試圖安撫她。

門禁在馬撿來的3級權限手環面前悄然打開。展露出來的是一條長長的走廊,左側是圖書室以及所長辦公室,右手邊則是一間被玻璃牆圍起來的辦公室,透過半透明的玻璃,似乎能看到更右邊還有一排房間。奇妙的是,寬闊的辦公區域裏面的筆記本電腦卻大多損壞,只有辦公室最深處的某臺電腦在散發微微的熒光。工位上的牌子寫着【久保津二郎】。

仔細聽了聽死寂的辦公室,和子和馬兩人率先衝了進去,兩人蹦跳着避開躺倒在地上或完整或破碎的石像,來到久保津的電腦前,“有密碼,”和子在觸摸板上劃拉了兩下說。
“問題不大,試試看12345678?”不愧是電子工程師,不費吹灰之力便解開了這位久保津的密碼……
“喂,你們有人懂會計嘛?”他在裏面喊道。說罷,向還在門口的我們展示屏幕上的電子表格。可能是唸書的時候被灌輸“會計是一個冷門的技能”的緣故,石川、三上和我面面相覷。
“打開郵件看看?”和子建議說,“不過似乎沒聯網呢。”
“沒關係,這傢伙似乎把郵件本地保存了,真是老派啊。”馬安撫着看上去有點沮喪的和子,一邊點開了郵件。

似乎是跟“上面的人”聯絡的郵件,這名叫做久保津的研究院似乎在隱晦地向上頭的某個管理層檢舉所長的瀆職。
“什麼之乎者也的,日語真是麻煩啊……”馬不耐煩地推開熒屏,讓石川醫生更認真地閱讀起這份函件。
“似乎這裏的所長手腳不乾淨,挪用了公款,久保津跟公司董事會舉報了這件事,公司許諾給這位吹哨人下一任所長的職務呢。”石川醫生讀完解釋道。顯然“挪用公款”,“吹哨人”之類的詞彙對於外國人的馬來說還是很難理解。一樣表示難以理解的還有和子和三上。

走出辦公室,我和石川醫生直奔圖書室,希望儘早找到治療石化的手段,和子和馬則前往所長室。雖說是圖書室,實際上房間的滑動書架上放滿的都是期刊和實驗數據,雖然在大學也輔修了藥學,翻看這些記錄卻差點對我造成精神上的創傷。石川醫生翻看了幾頁之後也無奈搖搖頭。
我們放回手中的讀物,石川還在將實驗記錄按時間擺整齊,而我則笨手笨腳打翻了一個看上去本就凌亂的文件盒。顯然,這個文件盒的歲月遠遠超出了這座研究室,茶梗色的紙板棱角已經被磨破,露出黃色的紙芯,而後黃色的紙芯又因爲歲月而被蹭舊,變成一種難以形容的晦暗顏色。仔細看的話,文件盒上還有浮雕【SSK社團法人】的字樣,有一些印象的名字,然而無論是我,還是石川醫生都無法記起關於這個機構的事情。
文件盒裏撒出的文件也是實驗報告,然而整篇整篇的文字被塗黑,能夠閱讀的內容寥寥無幾:

(前略)……至今爲止的研究表明,樣本雖然狀似菌類,但從行爲判斷更接近於動物。驚人的是,其執行【規制】效率遠勝於本實驗室機械,能更快速有效地完善【規制】的構造。
樣品具備理性或智能,有充分的論據支持我們經過【規制】,或是【規制】。然而初步實驗顯示,和這種生物進行【規制】有非常高的風險,接觸與人類有不同【規制】的生物,會造成思維紊亂。在最壞的情況下,我們已確認會造成【規制】的徹底毀壞。
很遺憾,不可否認,以目前我們的技術,該生物會對我國造成【規制】和威脅……(後略)

“可惡,這麼看來 SERa 確實是在研究不得了的東西啊……”我感嘆道。
石川醫生沈默不語,來回踱了幾步仿佛在思考什麼。“這不太合理,如果真的如同報告所說,是一種真菌孢子感染,那麼這個研究室裏大家暴露的量應該差不多,爲什麼井上她們已經變成了石像,而我們僅僅在【進度:1】呢?”說完她看了一眼我進度2的手腕,露出了抱歉的神色。
“也許從一開始他們就誤解了……”我緩緩說道,“我的意思是,SSK 的研究報告一定程度上誤導了 SERa 的建設,這就解釋了設施內氣密設計的存在。然而這種病毒的實際傳播卻並不是透過空氣,所以當災難發生,設施中所有人都糟了殃。”

就在我和石川醫生研究着那份陳舊的實驗報告時,三上指着角落裏深灰色的保險箱說:“就是這個保險箱,我見到所長把真本放到裏面過。”順着她的眼光望去,保險箱也沒有密碼盤之類的,僅僅有一塊黃色的LED顯示着【等級:4】。
“我們的權限不夠啊!”我長嘆。
三上點點頭,“是的,所內只有所長和副所長才擁有這個權限打開保險櫃。實際上我也只有見過所長在我來這裏的第一天用過保險櫃。”
“這時候我很希望那個中國人是個機械工程師。”我攤到在圖書室深灰色沙發上。“至少能夠試試看開鎖什麼的,畢竟那傢伙也太強運了吧。”

正在愁苦時候,隔壁傳來了砸門的響聲,應該是所長室的門禁也高於3吧。“&^%#,”馬用方言罵了一句,看樣子即便室體格過人的兩人也無法破壞門禁的樣子。“我們先去機房看看那麼!”和子對剛剛走出圖書室的我們示意。

于是默契地,我和石川醫生帶着三上往工作區另一側的房間走去。來到另一條走廊,一邊的門牌寫着【實驗室2A】、【實驗室2B】以及【計量室】,另一側則是【實驗室1】。計量室的準備間的門虛掩着,可以看到深處是一個藥櫃。
一旁的石川醫生說:“要是能這個機會補充一下藥品就好了。”
仿佛是聽見了石川的話,計量室里的機械臂突然瘋狂地舞動起來,似乎是要阻止我們靠近。“啪——”一個錐形瓶被機械臂甩出來,砸碎在門口的牆上,淡青色的氣體從瓶中液體里瀰漫出來,雖然隔開了一扇門和一條走廊,隱約可以聞到一種蘋果的味道。
“我建議我們先撤出來吧…”我說。某個邪教徒事件剛剛過去6年,沙林毒氣的宣傳還印在我的腦海裏。

此時此刻機房里突然明亮起來,橘紅色的熒光從本來黑漆漆的門裏面傾瀉下來,然後是和子的尖叫,兩人跌跌撞撞從門裏衝出來。馬的手背上浮現出一塊青灰色,和子的手環上的【進度:4】則如同交通燈一樣明晃晃。
“這個研究室的品味真是糟糕誒,什麼噁心人的屏保!”她略帶麻木地說,顯然是進入了應激狀態。被撞破的石化了的額角正在滲出血來。
“你在裏面看到了什麼?”我問理智建在的馬,馬搖搖頭“語言很難描述的場景。”他最後艱難地說。

Unaussprechlichen
沒有來由地,我想到書名上的這個單詞【不可名狀的】。

走廊的某處,傳來打擊的聲響。應該是剛剛在監控中看到的老者吧,我們決定先到機房對面的休息室整備一下狀態。休息室的門似乎沒有門禁,而裏面的景象,看樣子,某人已經將之改造成了他的私人空間:牆上是當紅少女團體的海報桌上則羅列着上個世紀動漫人物的手辦。某人趴在桌上,正鼾聲大做,四人的闖入完全沒有打擾他的睡眠。

“這是細樹,我們的電子設備員。”三上小聲說,彷彿是怕吵醒了細樹。但是從她的表情來看,似乎並不想再靠近一點。於是我上前晃醒細樹。
“喂,醒醒,醒醒,出事了!”我喊道。
“嗯?什麼事?什麼大事?”名爲細樹的人睡眼惺忪地抬起頭,小小的眼睛在他肥胖的臉上擠壓成了一團。摸索着帶上眼鏡,他說,“哦,Mika碳來找我呢,果然是不得了的大事!”說着朝三上擠眉弄眼,本來不大的眼睛顯得更小了。
“實驗出了事故,大家都變成了石頭了,請幫助我們離開這裏……”三上對細樹說。
“沒問題,只要是Mika碳的要求,我絕對都能辦到!”細樹信心滿滿地說,“畢竟我可是這個研究所的計算機專家呢。”
“大門的門禁被設置成了等級8呢現在。”馬冷冷地說。
彷彿是剛剛才意識到我們幾個人的存在,細樹環視了我們一圈,最後視線停留在馬的身上,“安心,我是專業的。”

細樹一邊盯着計算機熒屏敲打着代碼,一邊低聲哼着大概是自己創作的小調“Mika mika碳,要小心,那個變態所長。他的地下室里一定有什麼大祕密,他和他帶下去的大箱子。”三上露出一臉厭惡的表情,彷彿此刻和子也不再是威脅了,她默默往我們這裏退了一步。“可惡的所長,下一次我一定用諾查丹馬斯把他的電腦弄得亂七八糟嘿嘿嘿……”細樹絲毫沒有注意到她的嫌惡,運指如飛,哼着激昂的小調。

不知什麼時候,細樹猥瑣的歌聲停了下來,鍵盤敲擊的頻率也越來越慢……等到我注意的時候,他臃腫的身體似乎岣嶁了起來,蜷縮在屏幕前面,斜着眼睛盯着桌角的某處。“抱歉吶,mikamika……竟然要用這樣的姿態死去……”他猙獰着臉,表情因爲痛苦而抽搐,彷彿僅僅是扭向桌角就已經耗盡了所有氣力,“還是……把我打碎……吧拜託了……”

和子痛苦地尖叫起來,而我看到細樹面前的屏幕突然黯淡下來,映出他鉛灰色的臉龐。又有一瞬,彷彿映出的臉龐變成了我們,灰色的我們,沒有任何生機。

“這大概是他想要給我們的東西。”馬在細樹凝固的目光盡頭翻找了一番,尋到了一枚青色的USB,上面用膠布貼着【諾查丹馬斯】
“諾查丹馬斯?大預言嘛?”石川醫生問。
“不是,諾查丹馬斯是細樹發明的一種計算機病毒。”三上突然解釋道。
“哦?很厲害的病毒嘛?”我問。
“據細樹說,是目前最先進的病毒之一。”三上回憶道。
“細樹自己說的呢。”馬露出了戲謔的表情。
“我們也沒有別的選擇吧,”終於鎮定下來的和子說,“我們繼續往前探索吧,這傢伙不是說還有地下室什麼的麼。”

我們終究沒有毀壞細樹的石像,退出休息室,衆人無言。仿佛空氣中充滿的是某種易爆氣體,無論什麼動靜都會造成不可挽回的後果。死寂的研究所里只剩下了某處老人的咒罵和敲打聲,仔細聽的話就能覺察這個人已經失去了理智。“對不起啊一輝,但我也不得已啊……龍介君,你到了那個世界也不要責備我啊……我已經沒有選擇了……” 老人仿佛在對大家意一一道歉。

“去實驗室看看吧,計量室恐怕是去不了了。”我解釋了計量室的情況。
這次並沒有人回應,因爲明顯的是,那個老人也正在實驗室那條走廊逡巡。“沒什麼好猶豫的,就好像我們還有別的選擇一樣。”馬帥氣地一捋他的劉海,手背上的石化份外觸目驚心。

毫不意外地我們五個人在實驗室門口看見了顫顫巍巍趨近的老人,他正在……

是的,他正在一邊用他的手杖將翻到在地的石像一個個擊碎,一邊向着他們道歉。和子輕聲說:“是副所長。”她用下巴示意我們看老者的手環:【等級:4,進度:6】
老者仿佛是沒有注意到我們一樣,直到幾乎撞到我們,他才流露出一副不可思議的表情:“竟然還有人活着,真是造孽……”
“副所長,請想辦法讓我脫離這裏吧!”馬請求到,“我只是今天來檢修你們的電腦設備的。”
副所長仿佛是聽到了什麼很荒誕的笑話,竟然咧開的嘴角,“放你們出去?然後讓全世界都毀滅嗎?看到他們、他們、他們了麼?”他用手杖指着被他砸碎的石像,“你想你的家人和朋友也變成這樣的話,就試試看出去吧!”
“我不知道這該死的東西是怎麼傳播的,但是如果不讓我離開的話,比起你的家人朋友,我就要先變成石頭了啊!”和子一把揪起老者,把自己的手環懟到他面前。
“你在做什麼!”老者驚懼地喊道,並試圖扭過頭去。不過他的身體也大多石化,脖子並不能轉過多少,而後這片石化飛快地覆蓋了老者的全身。【等級:4, 進度:7】

“我明白了!”和子大聲說,同時放開了老者的石像。石像摔倒在地上應聲斷裂。“是屏幕!他剛剛在努力回避看向我的手環!”
“更確切來說應該是內網聯通的屏幕……”馬補充說,“所以久保津的電腦我們看了那麼久卻沒事。”
此刻的我,深深後悔在警衛室查找了那麼久的監控畫面。然而後悔的感情還未能醞釀太久,身後傳來令人驚悚的嘶吼和撞擊聲。

“砰!”實驗室1的合金電子門被撞擊得變形,直接飛了出來。從實驗室中衝出來的是一頭身材及其高大的靈長類動物。“猩猩?”馬問。
“從體型上看上去更接近猿猴。”石川搖搖頭,“他看上去比猩猩敏捷很多,如果不是負傷了的話。”

這時候我們才發現,巨猿身上夾雜着石化和因爲石化而撕裂的皮膚以及肌肉組織。它猙獰的臉上也有一半已經石化,獠牙周圍則是因爲猛烈扯動而撕裂的傷口,手臂上不斷有石屑飄落下來,似乎是某種再生與石化在爭奪巨猿的身體。
石川醫生奪過我手裏的警棍狠狠揮砍上去。“嘭!”巨猿不耐煩地甩開,石川醫生被直接摔出去,迎頭撞上了牆壁,不省人事。
眼見對方來勢洶洶,和子擺開了架勢,跟專業格鬥選手一樣。“嘿”了一聲,並沒有赤手空拳,和子抄起了被摔在一邊的警棍,用力往巨猿臉上抽去。巨猿後仰倒在地上,不自主地抽搐起來,和子正要上去補上幾下,巨猿的呼吸卻慢慢停了下來。
“應該是死了,”離得近的馬說,“它本來就受了重傷。”

扶着緩緩醒來的石川醫生,衆人走進第一間實驗室。實驗室里放滿了各種籠子,裏面皆是石化了的動物。這裏似乎是動物實驗的地方,巨猿應該就是從這裏逃脫出來的,看着被掙斷的拘束帶,大家這樣猜測。奇異的是,這些動物的腦袋上已然連接着電極,並且對應的打印機上繼續印列着不斷緩慢起伏的波形。
“也就是說……”我開口,但沒有講完,一股噁心的感覺從胃底升起。大家也乾嘔了起來。
變成石像的動物並沒有死去,即使是肌肉完全石化,乃至軟組織石化,他們依舊在思考,只是……很慢。
“我剛剛殺死了……副所長?”和子後知後覺道。此刻她手中那枚級別4的手環變得格外灼熱。

「待續」